59小说网 > 剑来 > 第六百五十六章 学塾那边

第六百五十六章 学塾那边

作者:烽火戏诸侯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到炎炎夏日就像撑起一把荫凉大伞的老槐树,没了,铁锁井被私家圈禁起来,让老人们心心念念的甘甜的井水,喝不着了,神仙坟少了好多的蛐蛐声,一脚下去吱呀作响的老瓷山再也爬不上去,所幸春天里犹有桃叶巷的一树树桃花,深红可爱,浅红也可爱。

    人生有聚终有散,所幸有散又有聚。

    今天的旧学塾那边,聚拢了许多离乡之后的返乡人。

    李槐,林守一,董水井,石春嘉,在返回书院之前,约好了今天一起重返学塾,也没太多说头,就是去那边看看,坐坐。

    董水井托人找县衙户房那边的胥吏,取来钥匙帮忙开了门,寻常不知道董水井的能耐,不知道董半城的那个称呼,可是董水井贩卖的糯米酒酿,早已远销大骊京城,据说连那如鸟雀往来白云中的仙家渡船,都会搁放此酒,这是谁都瞧得见的滚滚财源。

    四位曾经在此求学的同窗好友,李槐和董水井一路挑水而来,扁担水桶抹布这些物什,都是从李槐祖宅里边拿来的,石嘉春手挽篮子,都装在里边了。林守一当年便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衣穿不愁,不太有机会做这些活计,今天也想要挑水,结果董水井笑道李槐家附近汲水处,那边我更熟悉些。

    所以两手空空的林守一,就跟凑近了身边的石春嘉一路闲聊。

    两人的家族都迁往了大骊京城,林守一的父亲属于升迁为京官,石家却不过是有钱而已,落在京城本土人氏眼中,就是外乡来的土财主,浑身的泥腥味,石家早些年做生意,并不顺利,被人坑了都找不到说理的地方。石春嘉有些话,先前那次在骑龙巷铺子人多,便是开玩笑,也不好多说,这会儿只有林守一在,石春嘉便敞开了挖苦、埋怨林守一,说家里人在京城磕磕碰碰,提了猪头都找不着庙,便去了找了林守一的父亲,不曾想吃闭门羹不至于,只是进了宅子喝了茶叙过旧,也就算是完事了,林守一的父亲,摆明了不乐意帮忙。

    石春嘉嫁为人妇,不再是早年那个无忧无虑的羊角辫小丫头,但是之所以愿意开门见山聊这些,还是愿意将林守一当朋友。父辈怎么打交道,那是父辈的事情,石春嘉离开了学塾和书院,变成了一个相夫教子的妇道人家,就愈发珍惜那段蒙学岁月了。

    能够与人当面牢骚的言语,那就是没在心底怨怼的缘故。

    林守一也没有为自己父亲和家族遮掩什么,说道:“我爹是什么性情,我家是怎么个光景,你还不清楚?当年同窗,谁敢去我家玩耍?宝瓶当年胆子大不大,你看她去过我家几次?”

    林家门风,早年在小镇一直就很古怪,不太喜欢与外人讲人情,林守一的父亲,更奇怪,在督造衙门做事,清清爽爽,是一个人,回了家,沉默寡言,是一个人,面对庶子林守一,近乎苛刻,又是另外一个人,那个男人几乎与任何人相处,都处处拎得太清楚,因为做事得力的缘故,在督造衙署口碑极好,与几任督造官都处得很好,所以除了衙门同僚的交口称赞之外,林守一身为家主,或是父亲,就显得有些刻薄寡情了。

    当年远游大隋书院,寄给林守一的家书,内容从来简明扼要,好似算账一般。

    不管林守一如今在大隋朝野,是如何的名动四方,连大骊官场那边都有了偌大名声,可那个男人,一直好像没这么个儿子,从未写信与林守一说半句得空便回家看看的言语。

    石春嘉记起一事,打趣道:“林守一,连我几个朋友都听说你了,多大的能耐啊,事迹才能传到那大骊京城,说你定然可以成为书院贤人,便是君子也是敢想一想的,还是修道有成的山上神仙了,相貌又好……”

    说到这里,石春嘉侧过身,打量着一袭青衫的林守一,“呦,还真俊,以前真是半点瞧不出,成天板着个脸,跟小夫子似的,可不讨喜。”

    林守一说道:“这种话,有本事当着边文茂的面说。”

    石春嘉笑道:“我也没说你比我夫君好看啊。”

    林守一摇摇头,没说什么。

    石春嘉有些感慨,“那会儿吧,学塾就数你和李槐的书籍最新,翻了一年都没两样,李槐是不爱翻书,一看书就犯困,你是翻书最小心。”

    林守一笑道:“这种小事,你还记得?”

    石春嘉反问道:“不记这些,记什么呢?”

    林守一点头道:“是个好习惯。”

    林守一犹豫了一下,说道:“以后若是京城有事,我会找边文茂帮忙的。”

    石春嘉愣了愣,然后大笑起来,伸手指了指林守一,“从小就你说话最少,念头最绕。”

    林守一哪里需要有求于边文茂?

    这种帮人还会垫台阶、搭梯子的事情,大概就是林守一独有的温柔和善意了。

    在学塾那边,李槐一边打扫,一边大声朗诵着一篇家训文章的开头,“黎明即起,洒扫庭除!”

    遥想当年,每个清晨时分,齐先生就会早早开始打扫学塾,这些事情,从来亲力亲为,不用书童赵繇去做。

    董水井笑着接话道:“要内外整洁。”

    石春嘉抹着桌案,闻言后扬了扬手中抹布,跟着说道:“即昏便息,关锁门户。”

    不远处林守一微笑道:“必亲自检点。”

    林守一仔细擦拭着窗栏,山下求学,山上修道,修身修心,何尝不是如此?

    石春嘉的夫君边文茂,也回到了这座槐黄县城,小镇属于县府郡府同在,边文茂投了名帖,需要拜访一趟宝溪郡守傅玉。

    傅玉亦是位身份不俗的京城世家子,边家与傅家,有些香火情,都属于大骊清流,只是边家比起傅家,还是要逊色很多。不过傅家没曹、袁两姓那那般钟鸣鼎食,终究不属于上柱国姓氏,傅玉此人曾是龙泉首任县令吴鸢的文秘书郎,很深藏不露。

    龙泉郡升为龙州后,辖下青瓷、宝溪、三江和香火四郡,袁郡守属于就地升迁的青瓷郡主官,其余三郡太守都是京官出身,世族寒族皆有,宝溪郡则被傅玉收入囊中。

    边文茂愿意投贴宝溪郡守府,却不敢去青瓷郡衙门拜访,这就是上柱国姓氏积威深重使然了。

    事实上傅玉虽然如今与袁家嫡孙品秩相当,都是一郡太守,但是每次去往州城刺史官邸议事,别说傅玉,便是刺史魏礼,面对那位袁郡守,都不轻松。

    不光光是袁郡守的出身,袁郡守自身操守、治政手段,更是关键。

    于禄和谢谢先去了趟袁氏祖宅,然后赶来学塾这边,挑了两个无人的座位。

    他们两个都曾是大骊旧山崖书院的外乡学子,只是不比李槐他们这么跟齐先生亲近。他们作为卢氏遗民流徙至此,只见到了崔东山,没能见到创办山崖书院和这座小镇学塾的齐先生。

    很凑巧,宋集薪和婢女稚圭,也是今天故地重游,他们没有去学塾课堂落座,宋集薪在学塾那边除了赵繇,跟林守一他们几乎不打交道,宋集薪带着稚圭去了后院,他坐在在石桌那边,是齐先生指点他和赵繇下棋的地方,稚圭像往常那样,站在北边柴门外边。

    宋集薪神色落寞,伸手拂过桌面。

    不知道那个下棋总算输给自己的赵繇,如今远游异乡,是否还算安稳。

    宋集薪转过头,望向那个闲来无事正在掰弯一枝柳条的稚圭。

    她踮起脚尖,轻轻摇晃树枝。

    宋集薪看着她那张百看不厌更喜欢的侧脸,恨不起来,不愿意,舍不得。

    她转过头,好似完全忘记了那天的开诚布公,又变成了与宋集薪相依为命的婢女,松了手,嫣然笑道:“公子,想下棋了?”

    宋集薪微微摇头。

    除了李槐、宋集薪这两拨人之外,还有两个意想不到的官场大人物,大驾光临。

    勤政务实的袁郡守,风流不羁的曹督造。

    都没有携带扈从,一个是故意不带,一个是根本没有。

    事实上,这两位皆出身上柱国姓氏的同龄人,都曾是大骊京城旧山崖书院的学生。

    不过与亡国太子于禄差不多,都不曾经亲眼见过齐先生,更没办法亲耳聆听齐先生的教诲。

    曹督造斜靠窗户,腰间系挂着一只朱红色酒葫芦,是寻常材质,只是来小镇多少年,小酒葫芦就陪伴了多少年,摩挲得光亮,包浆可人,是曹督造的心爱之物,千金不换。

    见着了那位脱了官袍穿上青衫的郡守大人,曹督造惊讶道:“袁郡守可是大忙人,每天陀螺滴溜溜转,脚不离地,屁股不贴椅凳,袁大人自己不晕头,看得旁人都好似喝醉酒。这槐黄县往返一趟,得耽误多少正事啊。”

    袁郡守神色淡漠,“与你言语,比较耽误事。”

    大骊袁曹两姓,如今在整个宝瓶洲,都是名气最大的上柱国姓氏,理由很简单,一洲版图,张贴的门神,半数是两人的老祖宗,槐黄县境内的老瓷山文庙,神仙坟武庙,两家老祖亦是被塑造金身,以陪祀神祇的身份享受香火。

    曹督造摘下腰间酒壶,抿了一小口,眯起眼,仿佛每当喝酒,便是人生圆满时分。

    袁郡守站姿笔挺,与那惫懒的曹督造是一个天一个地,这位在大骊官场上口碑极好的袁氏子弟,说道:“不知道袁督造每次醉醺醺出门,晃悠悠回家,瞧见那门上的老祖宗画像,会不会醒酒几分。”

    曹督造是出了名的没架子,嗜酒如命,不喜豪饮,就是小口慢饮,所以好像一天到晚都在喝,人生路就是去买酒的路,半路停步,与谁都能聊天打屁。

    所幸地址就在小镇上的那座窑务督造署,就是个清净衙门,天不管地不管的,名义上属于礼部直辖,京城吏部那边也无权过问。事实上礼部能不能管得着龙泉窑务督造,大骊京城官场人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曹督造专门叮嘱过佐官,衙门里边所有官员、胥吏的政绩考评,一律写好或极好。

    只得了个好字的,若是送些好酒,那就极好了。

    去年到了极好的,不送些酒,今年那就不再极好了。

    窑务督造衙署的官场规矩,就这么简单,省心省力得让大小官员,无论清流浊流,皆要目瞪口呆,然后喜逐颜开,这样好对付的主官,提着灯笼也难找啊。

    曹督造自己不把官帽子当回事,小镇百姓久而久之,见这位年轻官老爷真不是假装平易近人,也就跟着不当一回事了。

    黄二娘敢笑骂他,搬去了州城的刘大眼珠子之流,也敢与曹督造在酒桌上称兄道弟,回了州城,见人就说与那位曹督造是好哥们,甚至连那些穿开裆裤的屁大孩子,都喜欢与游手好闲的曹督造嬉戏打闹,若是与爹告状,多半无用,若是与娘亲哭诉,只要妇人泼辣些,都敢扒曹督造的衣服。

    曹督造早已将小镇方言说得无比地道了,若是与人以大骊官话言语,反而不自在。

    曹督造斜眼看那极其相熟的同龄人,回了一句,“不晓得最恪守礼仪的袁郡守,每次见着了门神画像,会不会下跪磕头啊。”

    若是两人没来这趟小镇历练,作为官场的起步,郡守袁正定绝对不会跟对方言语半句,而督造官曹耕心多半会主动与袁正定说话,但是绝对没办法说得这么“婉约”。

    袁正定沉默片刻,“如此不务正业,以后有脸去那篪儿街吗?”

    曹耕心晃荡着手中酒壶,笑嘻嘻道:“用脸走路啊,袁大人这句说得十分谐趣了。下次京城再有谁敢说袁大人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稍稍不够风趣,我在路上碰着了,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袁正定继续问道:“还记得关翳然和刘洵美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小时候这两个将种子弟,都喜欢跟在你屁股后头厮混。”

    如今那两人虽然品秩依旧不算太高,但是足可与他袁正定与曹耕心平起平坐了,关键是后来官场走势,好像那两个将种,已经破了个大瓶颈。

    那就是文武身份的转换。

    曹耕心微笑道:“袁大人,既然不认得我是谁,就别说自以为认得我的言语。”

    袁正定故作惊讶,“哦?敢问你是谁?”

    曹耕心喝了口酒,“喝酒没到门的时候,我是曹酒鬼,喝酒到门了,那我可就是曹大酒仙。”

    袁正定笑了笑,“果然耽误事。”

    曹耕心摇头道:“我是来看看齐先生的嫡传学生们,尤其是要与董兄讨要些不用赊账的糯米酒酿,袁大人就不一样了,是来找王爷攀交情的,高下立判,我是踩了都脏靴子的陋巷烂泥,袁大人是那高悬门上的铜镜,高风亮节,光明正大。”

    袁正定皱眉道:“这么些年,就只学会了耍嘴皮子?”

    曹耕心反问道:“那你学会了吗?”

    袁正定沉声道:“不是儿戏!”

    曹耕心悬好小酒壶,双手抱拳讨饶道:“袁大人只管自己凭本事平步青云,就别惦念我这个惫懒货上不上进了。”

    袁正定心中叹息。

    不喜此人作风那是十分不喜,只是内心深处,袁正定其实仍是希望这位曹氏子弟,能够在仕途攀爬一事上,稍微上点心。

    当然袁正定主要为己。

    无论是官场,文坛,还是江湖,山上。

    世事就是这么怪,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喜欢有那旗鼓相当的宿敌之争,愿意给予更多的注意力。若是谁早早单枪匹马,一骑绝尘,反而不是多好的好事。

    窑务督造衙署的职责,其实很大。

    袁正定十分羡慕。

    一是防贼,还可亲自捉贼。

    小镇四姓十族,宋,赵,卢,李,陈,石等等,督造衙门都有监察权力,这座表面上只是监督御用瓷器烧造的衙门,其实什么都可以管,杨家铺子,北岳披云山,林鹿书院,龙泉剑宗,落魄山,小镇西边所有的仙家山头,龙尾溪陈氏后来开办的学塾,州郡县的大小文武庙,城隍阁城隍庙,铁符江在内的各路山水神祇,冲澹、绣花、玉液三江,红烛镇,封疆大吏,大姓门户,清白人家,贱籍,即便修道之人,有那太平无事牌,只要曹督造要查,那就一样可以查,大骊刑部礼部不会、也不敢追责。

    只是这位先帝钦定的曹督造,好像选择了什么都不管。

    袁正定既高兴,又忧心,高兴的是身边邻居,原本会是未来大骊庙堂死敌的同龄人,如此不济事。忧心的是锐意进取的年轻皇帝,看这个曹耕心不顺眼,哪天忍无可忍,连曹氏面子都不卖了,干脆换上一人。将来袁正定顺势升任龙州刺史之后,成为真正大权在握的一员封疆大吏,反而会变得束手束脚。毕竟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新任督造官,绝对不会太好说话。

    在学塾不远处。

    站着马苦玄与婢女数典。

    与那曹耕心和袁正定分别有过眼神交汇,只是双方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从来不是一路人。

    马苦玄说道:“我奶奶在世的时候,很喜欢骂人,无非是当着面骂,当面不敢骂的,背后骂。认识的人里边,就三个人不去骂。学塾齐先生,算一个。我奶奶说过齐先生是真正的好人。”

    马苦玄扯了扯嘴角,双臂环胸,身体后仰,斜靠一堵黄泥墙,“我这家乡,说话都喜欢口无遮拦不把门。”

    马苦玄笑了,然后说了一句怪话:“当背当得此。”

    数典完全听不懂,估计是是乡土谚语。

    数典只知道一点,小镇方言,多平调,故而无起伏。

    马苦玄难得与她多些不伤人的言语,反而就像是破天荒的拉家常,笑着解释道:“意思是说,听了他人言语,就跟挑担似的,担不担得起那份重量。”

    一个从泥瓶巷祖宅走出的年轻人,路过陈平安祖宅的时候,驻足许久。

    顾璨原本打算就要直接去往州城,想了想,还是往学塾那边走去。

    而牛角山渡口,一艘从老龙城北去北俱芦洲的跨洲渡船上,走下一个离乡之后头回返乡的高大男子。

    阮秀笑着打招呼道:“你好,刘羡阳。”

    刘羡阳快步走去,笑容灿烂,“阮姑娘!”

    阮秀点点头,抛过去一块剑牌,得了此物,就可以在龙州地界御风远游。

    事实上,刘羡阳再过几年,就该是龙泉剑宗的祖师堂嫡传了。

    刘羡阳只是借给南婆娑洲的醇儒陈氏二十年而已。

    刘羡阳接过那块剑牌,告辞一声,直接御风去了趟祖宅,再去了趟龙窑附近的一座坟头,最后才返回小镇。

    堵在泥瓶巷口子上,打了顾璨一顿。

    顾璨没还手。

    一位在云海之上跳格子赶路的红衣女子,也改变了主意,算了下时间,便没有去往大骊京城,绕路返回家乡小镇。

    低头一看,她便落在了学塾那边。

    阮秀去了趟骑龙巷压岁铺子,一路吃着糕点,也是去往学塾那边。

    于是本就热闹的学塾,愈发人多。

    边文茂从郡守府那边离开,坐车马车来到学塾附近的街上,掀起车帘,望向那边,惊讶发现曹督造与袁郡守竟然站在一起。

    边文茂权衡利弊一番,既然那两位上柱国子弟都在,自己就不去客套寒暄了,便放下车帘子,提醒车夫将马车挪个地方。

    至于学塾附近的其他人,边文茂要么认识,已经打过交道,要么面生,就都不去管了。

    边文茂只是等待石春嘉离开那座小学塾,然后一起动身返回大骊京城。

    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家伙,竟然反悔了,带着那位龙伯老弟,步步小心,来到了小镇这边逛荡。

    结果被学塾那边的“动静”给吸引,柳赤诚一咬牙,默默告诉自己就是瞅瞅去,不惹祸,便是这巴掌大小地方的某个路边黄口小儿,莫名其妙跳起来摔自己一耳光,自己也要笑脸相迎!

    于是柳赤诚与那位龙伯老弟就看到了一幕。

    学塾那边,差不多同时开始散去,所以在某一刻,所有人都落入了大街那边行人的视野。

    扎马尾辫的青衣女子,阮秀。

    穿着红棉袄的李宝瓶,

    李槐,林守一,董水井。

    于禄,谢谢。

    马苦玄。

    宋集薪,稚圭。

    刘羡阳,顾璨。

    那些人,多多少少瞥了眼杵在路边的柳赤诚。

    尤其是顾璨,笑容玩味。

    柳赤诚头皮发麻,悔青了肠子,不该来的,绝对不该来的。

    如果是四下无人,早他娘的一巴掌打龙伯老弟脸上了,自己犯傻,你都不知道劝一劝,怎么当的挚友诤友?

    柴伯符境界没了,眼光还在,不过反而比柳赤诚更硬气些,老子如今烂命一条,拿去就拿去。

    柳赤诚虚心求教道:“龙伯老弟,你要是在这边讨生活,能活几天?”

    柴伯符无言以对。

    只是当那些人越来越远离学塾,越来越靠近大街这边。

    柴伯符便愈发感到窒息。

    柳赤诚不再心声言语,与龙伯老弟微笑开口:“晓不晓得,我与陈平安是至交好友?!”

    柴伯符想了想,点头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