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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节 寻找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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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浩然自打定了主意要走蔡兰这条线,便在齐立恒身上下功夫。这齐立恒也是读书种子,虽说年纪小,却甚是聪慧,不过半个月光景,便将一部《百家姓》背得滚瓜烂熟,《千字文》也开了一个头,识得二三百个字了。

    秋婵虽遭丧夫之痛,但见儿子聪慧好学,多少亦觉得有安慰,对易浩然愈发尊崇起来。她见店里的伙食普通,每三五日必自己做一两道小菜,由娘家兄弟陪着,送到店里来给易浩然供膳。有时候娘家人没空,她便自己前来。见易浩然的衣衫破旧,就把亡夫的旧衣改了与他。

    若是在平时,秋婵这举动算是颇为“放浪”了,不过她家本是商贾之家,原对这些并不在意,何况大乱之后,社会风气往往会松弛,各种“礼教废弛”之事层出不穷,秋婵这些举动反倒算不上多大的出格了。

    易浩然借机便向她探听蔡兰的情况。蒋秋婵并不疑心其他,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去当“陪妇”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与他听。

    蔡兰自打从牢里放出来,暂时拘押在土地庙之后不久便失了锐气。她原不过是小家碧玉出身,从小没吃过苦亦无多少见识,家道中落之后,不得不千里迢迢来投奔未婚夫,却又遇到梧州陷落,未婚夫自尽。走投无路之下,便起了刺杀髡贼头脑,再殉夫而死的念头。

    在龙母庙前的奋力一击已然耗尽了她的全部锐气,待到大牢中受了一番苦打,将个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小女子折磨的魂飞魄散,真所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待到解迩仁将她放出优待,虽然心里还把他当作“杀夫仇人”,暗地里却又添了几分感激。

    在土地庙中拘押数日,不但给她疗伤,又让她沐浴更衣,每日里好饭食供应着。原本蔡兰还生怕这解髡图谋不轨,拒不穿送来的好衣服,只穿自己的旧衣,夜里更不敢脱衣就寝,还将发簪磨尖随身秘藏,预备一旦这髡贼前来**便用此自尽。

    没想到这蔡兰苦等多日,髡贼竟似忘了她一般,根本不露面。这么一来,倒让她好容易蓄起来的坚贞之气又泄了。日子一久,意志消磨,再无必死之心。

    解迩仁听说她意气已消,不再执着穿过去的旧衣破衫,便知已有了五六分火候,便将她从衙中移到了三总府――那里不但房屋众多,环境也比府衙要好上许多。

    “……她如今就在其中一处小院内独居,生活起居都是从优,还有丫头仆妇伺候。只是日子过得苦闷,每日只能以书画自娱。我进去陪她,她似乎很是高兴。只是时不时的唉声叹气……”蒋秋婵道。

    易浩然听得仔细,又问道:“依你之见,这蔡兰可否是见欢于澳洲人?”

    秋婵吓了一跳,因为这位易先生一贯是谦谦君子的面目,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从不过问,如今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易浩然也觉得自己这一问有些唐突,但是这又是不得不问的一件事。他脑子一转,忽然想了起来:这常青云也是这蒋秋婵的恩人,自己大可利用这点。

    他故作沉痛道:“唉,这事我原不该多问,这蔡姑娘也是苦命人。只是眼下有一桩为难事,必得求助于她才行。”

    秋婵见恩人肃色言语,便信了七八分。赶紧问道:“不知先生所谓难事是什么?”

    “学生当初同在熊督幕中的同事,常青云常老爷……”

    “什么?常老爷他有下落了?”秋婵激动道。

    常青云与秋婵有恩。当初若不是他挺身而出,秋婵早就当街受辱了――在这个女人的名节大于性命的时代,常青云的恩比易浩然更大一些。她虽是个柔弱女子,却是个敢作敢为有情有义之人,绝不会视自己的恩人有难而不顾。

    “嗯。”易浩然故作沉重的点了点头,“常老爷突围不成,如今被髡贼所俘,囚在三合嘴的校场里……”他故意停了停了,叹了口气。

    “怎么样呢?”蒋秋婵果然追问道,“常老爷莫非有什么不虞?”

    “他是个举人老爷,又是熊督的幕友。髡贼最恨地便是读书人。他一个举人在营中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易浩然沉重道,“饱受虐待,苟延残喘罢了。”

    “原来如此。”蒋秋婵顿时上了心思,用手绞紧了帕子,“只是苦了他了。”

    “前几日我得到消息,说常老爷在营中受了很多折磨,如今身子不好,卧病在床。我拖了许多人,今日才得以混入营内,看到他的模样,真可谓形销骨立,再这般下去,大约性命不久矣!”

    “原来如此!”蒋秋婵道,“老爷是想救常老爷……”

    “学生确有此意。”易浩然点头道,“只是你也知道,我在此地,不过是个漏网之鱼,能保得自己平安就算上上大吉了,哪里还有余力去救他!只有另辟蹊径了――蔡姑娘若是见欢于真髡元老,她若能开个口,说不定便能将常老爷放出来。”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也由不得蒋秋婵不信。果然,她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忧思。

    “先生说得是,常老爷有难,于情于理,奴婢都该出力相救。只是这事怕不能一蹴而就。”秋婵道,“真髡解元老虽锦衣玉食的供养着。可是蔡姑娘每日闷闷不乐,时常垂泣。何况奴婢去她那里,都是早晨去,落暮前离开。她是否承恩受宠,奴婢不清楚,亦不敢问。”

    “那平日里你与她相处,都做些什么?”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陪她说话解闷,也与她一起做针线,下下棋,打叶子牌。有时也陪她画画。”秋婵皱起眉,努力回忆道,“其实她说话很少,很少说她自己的事情。奴婢也不敢多问。”

    “就没提过真髡的事情?”

    “一句话没说过。”秋婵道。

    “那她的未婚夫呢?”

    “亦未提及。”秋婵皱眉道,“只是时不时的忽然流泪。”

    “那她平日里妆容可还齐整?”

    “倒是齐整……”秋婵说着,忽然道,“如此说来,她必定……”

    “是,”易浩然点头,“容学生再唐突问一句,依你之见,蔡兰可还是处子之身?”

    这却有些难答,不但涉人阴私,也有关名节。秋婵思量片刻,道:“不是。”

    “这就是了。”易浩然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手,“蔡澜的未婚夫我认得,最是方正不过的君子。当初蔡兰来投奔与他,他为了战事凶险,生怕万一自己遇难,耽误了她,便不肯与她完婚,所以从未圆房。”

    “原来如此。”秋婵若有所思,“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蔡兰亦是身不由己,人非圣贤,岂能无过?自不必苛责了。”易浩然知道秋婵也有一段伤心事,不能以大义相责,否则一旦推人及己,起了逆反之心这事就黄了,“若是这样,她去向解元老开口,便有了几分把握。”

    “是,”秋婵道,“要解救常老爷,奴婢一定出力。只是蔡兰的心境时好时坏,其他事好说,这要她央求澳洲人之事,怕不那么容易。待奴婢好生想个法子……”

    易浩然点点头:“你是个巾帼英豪,这事学生信得过你。不过,这常老爷非比寻常俘囚,万一有闪失,你是本地人士,有家有口,恐怕会害了你。这件事,还是由我来开口为好。”见秋婵疑惑,他解释道,“我与你说过,我和她的未婚夫邢丞焕有旧。我手里还有邢先生当年馈赠我的题字折扇,若是能当面相见,一定能说服与她……”

    自然,易浩然不能真得叫秋婵去办这件事,因为常青云的日子过得好的很,根本没什么“形销骨立”。再说常青云要跑路其实也不难,根本不用费这个事。

    秋婵暗暗为他的体贴感动,但是又有些迟疑:“老爷说得,奴婢自然信得。只是老爷是个男子,如何能进得了她的院子呢?就说这三总府,入门便要检查腰牌……”

    “我自然是进不去的,但是她可以出来。”

    “出来?”秋婵疑惑道,“她在三总府里形同软禁,只步不出院子。人又郁郁寡欢……”

    “不出院子,是真髡不许她出去吗?”

    “这倒也没有,”秋婵想起了什么,“几天前解元老还派人来,问她要不要出门走走――他派人护送。只是蔡兰不愿罢了。”

    “这便是了。”易浩然暗道天助我也!“你只要说服她出门烧香便是。我看城外的龙母庙便是个绝好的去处。”

    象蔡兰这样处境下的女子,内心大多苦闷,不可能对游山玩水有什么兴趣,但是烧香拜神,却对她们苦闷的心里有着很好的慰藉。

    “她是外路人,大概不知道龙母庙的灵验。你可是土生土长的梧州本地人,想必知道许多龙母庙的灵验掌故,多与她说说,撺掇她去烧香,多半会愿意去。”